平台经济是一种基于数字技术，由数据驱动、平台支撑、网络协同的经济活动单元所构成的新经济系统，是基于数字平台的各种经济关系的总称。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坚持包容审慎监管，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发展，促进平台经济、共享经济健康成长”。这是平台经济连续第二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此前，商务部等12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推进商品交易市场发展平台经济的指导意见》，不少部委、地区也出台了一些促进平台经济发展的指导意见，标志着平台经济的发展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理念和倡导，而且有了明确具体的制度和政策安排。
平台经济已经成为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新动能
近年来，无论从全国整体看还是从不同领域、不同地区看，平台经济在稳定经济增长、促进产业升级、创造就业机会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新动能的重要组成部分。据测算，我国平台经济规模已经占GDP的10%左右。平台经济已经深深地融入到了工业、零售、交通、物流、能源、金融等诸多领域中。我国已产生至少3种模式的互联网金融平台，即“大型互联网平台综合金融”“传统金融机构的互联网平台化”和“互联网金融信息中介”，总量达数十个之多。截至2018年底，我国金融互联网平台用户总数超过10亿，居全球第一。从地区看，虽然总体上都有快速发展，但北京、上海、深圳、杭州等城市平台经济的发展更快，无论是创新力还是活力都明显高于全国其他地区。可以预期，伴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越来越多行业和地区的平台经济会出现加速发展的态势，成为我国经济转型期的重要增长新动能。
平台经济的主要特征
平台经济是一种商业模式的创新，是一种产业范式的变迁，是新工业革命背景下的一种新经济形态。平台经济之所以被称为一种新经济形态，因其具备以下三个主要特征。
一是从平台模式讲，平台是不同于传统企业与市场的一种组织形态。平台作为一种新的组织形态，既是企业，也是市场；既不完全等同于企业，也不完全等同于市场，而是一种兼具传统企业组织和市场功能的第三种形态。
二是从平台企业讲，平台外部的连接性及其网络效应决定了平台的发展空间。不同于传统企业强调内部资产的重要性，平台企业更强调外部的连接性及其网络效应。也就是说，虽然内部的资本、人才等核心要素仍然是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来源，但平台企业更关注外部的人、资源和功能，其管理的重点也从传统供应链和商业模式转变成了管理公司非直接控制的外部资产和资源。
三是从价值创造讲，平台的价值和利润来源不仅是存量资产，更主要的是增量资产。企业的资金和资产总是有限的，传统企业增长的最大约束就是资金和资产。理论上，平台企业不存在资产和资金规模的限制，只要商业模式足够好。平台企业的价值创造和价值实现过程是一个复杂的、多维度的网络结构，生产者或供应商、消费者或顾客以及平台之间既各自创造价值，也在与其他各方的连接和互动中实现价值增值，持续不断增长的用户是价值和利润来源的基础。平台企业具有网络效应，就是指一个平台的用户数量对用户所能创造的价值的影响。
作为新工业革命背景下组织创新的平台经济，对人类社会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影响是持久、深刻和巨大的。在生产制造领域，以工业互联网为代表的平台经济，通过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极大地提升了传统生产制造过程的质量和效率，促进了智能制造和智能服务的一体化；在零售、出行、物流、金融、能源等领域，各类平台更是极大地突破了传统组织模式的既有边界，在产业融合和资源共享中实现了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节约资源等目标。这一切既是新工业革命带来的影响，也是新工业革命向更高水平迈进的推动力量。平台经济作为新工业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健康持续发展也必将助力我国的产业升级、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和高质量发展。
必须在发展和规制之间保持合理的平衡
我国是有近14亿人口的大国，经济总量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要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更需要深度参与甚至引领新工业革命，向新工业革命要动力、要空间、要未来。平台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正是通过新工业革命实现这一伟大目标的关键载体之一，要在发展和规制之间保持合理的平衡。
积极促进平台经济的产业范式变迁。产业范式变迁关键是让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促进平台经济的产业范式变迁，基本立足点就是推动市场机制更加有效地发挥作用。创新导向型经济结构意味着报酬结构要有利于使资源要素向生产性活动而不是向非生产性活动配置，要有利于向创新性活动而不是向非创新性活动配置。具体而言，就是要避免持续、明显的资产泡沫，要推动金融和实体经济、房地产和实体经济报酬结构再平衡。要推动产业政策转型和总体收缩，真正确立竞争政策的基础性地位。当然，促进范式变迁也要摆脱另一种极端思维。除了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外，政府应该更好发挥作用。必须看到，平台经济的基础竞争能力来源于关键核心技术，只有商业模式的创新是远远不够而且难以持续的。在发挥应用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优势的同时，必须加大对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的投入，为关键核心技术创新提供必要的应用场景和不断迭代升级的机会。
高度关注平台范式变迁的创造性破坏作用。范式变迁是一种创造性破坏。我们在拥抱其“创造性”所带来的巨大收益的同时，也要做好应对其“破坏性”带来的挑战。人、机器和资源间的智能互联平台以及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和服务化，在为我国充分利用现代科技实现产业链、价值链的升级和国际竞争力的提升提供了无限机遇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新的挑战。范式变迁还可能对金融体系稳定产生持续性冲击。以网络零售平台对实体批发零售企业的替代为例，这个过程中就产生了大量的不良贷款。所有这些，都是需要高度关注和建议防范的。
培育和创造适应平台经济健康发展的制度环境。平台经济健康发展对制度环境的要求非常高。一要进一步完善产权制度和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着眼未来，促进平台经济的健康持续发展，必须保护好各种所有制经济产权和合法权益。只有保证其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同等受到法律保护，保障各类创新创业者的知识产权，平台经济的发展才有坚实的制度基础。二要着力营造包容审慎的监管环境。平台经济的快速发展，生产方式的快速变革会对已有的产业或利益格局、政府管理模式带来巨大冲击。当不合时宜的思想观念与原有产业利益格局交织时，政府就很难确保政策和管理方式适应快速变化的环境，从而导致生产关系调整特别是政府理念和监管政策的调整明显滞后于技术进步和产业发展。为此，政府需要坚持审慎包容、严管厚爱的原则，制定新经济友好型的监管政策，在守住底线的同时，避免抑制创新。过去几年，我国平台经济的快速发展也证明了包容审慎理念的合理性。当然，包容审慎并不意味着放任自流，对寄希望政策套利和机会主义的平台企业一定要有足够的识别能力。三要维持企业纵向流动性。平台企业具有自然垄断属性，具有强大的规模经济，具有规模报酬递增效应，但也具有减低企业纵向流动性和抑制企业创新的潜在隐患。维持企业纵向流动性的关键在于规制平台垄断。为此，需要从促进公平竞争等视角出发，不断完善对平台垄断的规制。
要把包容审慎与严格执法有机统一起来，要把企业自律、行业协同和政府监管有机统一起来。四要营造包容性的社会政策环境。平台经济不仅改变生产生活方式，也会对原有社会结构和就业格局带来巨大影响。平台经济的发展，当然会创造出新的产业链条、新的企业和新的就业，但对现有产业、企业、就业也一定存在替代效应。营造包容性社会政策环境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增强整个社会对于技术冲击和商业模式变革的适应能力。为此，要建立面向未来、面向技术变革的教育体系，重视通用能力培养，树立终身学习理念，增强人们在新经济范式下的就业能力。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缓冲平台经济发展中难以避免的冲击。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部长、研究员）
